想念

阿里爸爸和可可飛去黎巴嫩已經整整一個禮拜了。

和小肉包獨處的頭幾天，我帶著他北上紐約，探望舅舅家剛出生的小表弟 Ryan。那幾天正好是新年假期，我樂得有人替我顧小孩 (舅舅家那幾天來來往往的人很多，除了舅舅舅媽以外，還有阿嬤和怡君阿姨，隨便都找得到人託兒)，自己偷跑出門和朋友們吃香喝辣；小肉包也很樂，New Year's Eve 的下午讓怡君阿姨帶去看紐約最有名的大蘋果馬戲團，其他時間則開心地待在舅舅家和一歲半的大表弟 Brandon 玩在一起。別看兩人差了整整五歲，相處融洽得連我都嚇了一大跳，小肉包對 Brandon 照顧有加，Brandon 渴了馬上去冰箱拿牛奶給他喝，Brandon 餓了馬上去櫃子裡拿餅乾餵他吃，Brandon 無聊時唸故事書給他聽，陪 Brandon 玩小汽車玩到表弟興奮地大叫大跳。

小肉包戴著小丑鼻子逗表弟玩，兩個人的動作表情都很搞笑，家裡就像個小小馬戲團。



短短三天的紐約之行，我們母子倆都十分盡興。

禮拜三傍晚回到 Wilmington，一打開家門，一股強烈的冷空氣猛然將我和兒子團團包圍。出遠門前我為了省電，把家裡所有的暖氣都關了，正好新年假期這幾天的氣溫都在冰點左右，我們公寓的隔熱設施又做得不夠好，少了暖氣的公寓基本上跟冰箱沒兩樣。我在寒冷和黑暗裡愣了兩秒鐘，強烈的孤獨感頓時襲上我的心頭。

小肉包其實是個好伴侶，在我們兩相依為命的這個禮拜中，或許是體認到自己是家裡唯一的男性，老母又挺著個大肚子，他對我異常的體貼。整整一個禮拜，別說他完全沒對我發脾氣大呼小叫 (平常可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對我的指令更是一秒不拖的立刻執行，叫他洗澡就洗澡，喊他刷牙就刷牙，我做晚飯時他會替我擺好餐桌，出門買東西會替我提重物。很難想像一個孩子在不同的環境裡會有如此不同的表現，我心裡偷偷想著: 「要是他永遠這麼溫柔體貼就好了....」

但我還是想念著可可。

小肉包是個話不多的孩子，這幾天我突然覺得家裡好安靜，面對面吃晚飯的時候，只聽見悉悉囌囌的咀嚼聲，如果我不問他問題，他多半也不會找話題來聊，在我們母子倆都專心吃飯的情況下，一餐飯往往不到十分鐘就解決了。做其他事情也是類似的情況，我發現如果沒有浪費時間在天南地北的插科打諢，做起事來還真是事半功倍。以今天為例，中文學校下課回到家已經將近五點，我們兩人一起做了簡單的晚餐，吃完飯，洗完碗，各自洗完澡，連一個禮拜分量的髒衣服都洗了，看看時鐘竟然才七點半.....

我在心裡幻想著，要是可可在家，他那張小嘴一定是幾哩瓜拉講個不停。讓他看我做晚餐，他一定會問東問西的非得詳細知道每個步驟和每樣佐料；叫他去洗澡，他一定會拖拖拉拉用一堆歪理反駁為什麼 「現在不能馬上洗澡」；讓他陪我去洗衣房洗衣服，他也一定會吱吱喳喳地問我這個按鍵是幹嘛用的，那個螢幕又是顯示甚麼功能。想著想著不自覺噗哧笑出聲，「弟弟雖然比哥哥囉嗦許多，但是有他在家裡才有歡笑啊!」

可可抵達黎巴嫩的第二天早上，和堂哥們合影。



我也想念著阿里爸爸。

自從小肉包和可可一起上合氣道後，每個禮拜六早上就成了我和阿里固定的約會時間。我和阿里笑稱合氣道老師是我們的免費保母，我們把兩兄弟載到合氣道教室門口，放他們自己下車後，就繼續開往附近的 Panera Bread 吃早餐去了。雖然每週只有短短一個小時，兩個人各自點杯咖啡，分享一條法國麵包，聊聊和孩子無關的事，心情卻是輕鬆無比。這幾個月下來，我們在週六的約會時間裡交換了對彼此未來工作的想法，討論了新家裝潢的 idea，連老三的名字也是在這週六的約會時段敲定的。有時候甚麼也不做，只是拿出手機來一起翻翻孩子們小時候的照片，回憶著剛認識時約會的趣事與片段，幸福的感覺隨著咖啡香溢滿心頭。

這個禮拜六，我照例送小肉包去上合氣道，也照例開車前往 Panera Bread。但是少了阿里爸爸在身邊，孤單寂寞的惡鬼又纏上身來。我和阿里有個固定喜歡的座位，旁邊的老先生也是週六早晨的常客，看我這天自己一個人來，還體貼的問我: 「妳先生還好吧?」

我禮貌的朝著老先生點點頭，拿起手機傳了個簡訊給阿里爸爸: 「人在 Panera，但你不在身邊，不完整。」

五分鐘後，手機鈴聲響起。阿里爸爸的聲音從地球的另一端傳過來。「再怎麼樣，也不能錯過每個禮拜和你在 Panera 的約會，」他說。

我的心頭甜甜的。

掛電話之前，阿里爸爸抱歉的說: 「下個禮拜六早上不能跟你電話約會了，因為我和可可正在回家的飛機上。」

「沒關係啊，下禮拜六的早上我心情一定會很棒，因為知道再過幾個小時就能去機場接我最愛的兩個男人了，」我開心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