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 女孩?

(前情提要: 關於託夢這回事......)

結婚紀念日當晚，翻開卡片的那一瞬間，複雜的心情著實是筆墨難以形容。

我自認是個不怎麼存在性別歧視的人，很少有 「男人就該做甚麼，女人又該做甚麼」 的刻板印象，而這大部分要歸功於家庭環境帶給我的影響。我和阿里的成長過程非常不同，在我和弟弟妹妹還小的時候，媽媽就訓練我們三人一同分攤家事，就算是身為男生的弟弟也得和姊妹們輪流洗碗摺衣服；阿里家則是嚴格禁止男人進廚房，家事全部落在姊妹們的身上。教育方面，爸媽對於我和妹妹的升學也一路支持到底，並沒有 「女孩子念這麼多書幹嘛，趕緊找個好人嫁了比較重要」 的舊式觀念；阿里的老爸甘願花大錢送兒子們出國深造，卻連女兒想進當地的大學都非常反對，阿里的妹妹還為了想上大學而和老爸鬧了場家庭革命。

因為不存在性別歧視，當年懷老大的時候，我本人自然是一點期待也沒有，男孩女孩通通好，只要健康就是寶。記得小肉包出生沒幾天，阿里的老爸從黎巴嫩打電話來祝賀，超級重男輕女的他在電話中對一舉得男的我讚賞有加，我心裡還很不以為然的嘀咕了好一陣子。「要是我不小心生了個女兒，搞不好你爹連一通電話都懶得撥了呢!」 我開玩笑地跟阿里說。

到了老二，不可諱言心裡期盼著能生個女孩，畢竟一女一子才湊得出個 「好」 字。不過照了超音波，得知老二是個弟弟後，雖然我心裡有點小小遺憾 (沒有洋娃娃可以玩了)，整體來講還是開心的。同性別的兩兄弟年紀這麼接近，將來一定是彼此人生旅途上的超級好朋友，畢竟成長過程中的許多想法和心情，還是只有同性的手足或好友才能了解，異性是不能體會的。事實也證明小肉包和可可真的是密不可分，兩個人天天玩在一起，一起嬉笑怒罵，一起成長學習，如果有人問弟弟 「who is your best friend?」 弟弟一定毫不猶豫的回答: 「Hasan!」

之所以會這麼期盼老三是個女兒，實在是有一言難以蔽之的原因。

首先，老三並不在我和阿里的人生規畫裡面，這次懷孕完全是個美麗的意外 (詳情請看這裡)。我很滿意一家四口的生活，兩個兒子也讓我覺得很滿足，絕對不是抱著許多人心裡所想 「拼個女兒看看」 的心情而故意懷孕的。暑假剛確定懷孕時，我遲遲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一來覺得高齡產婦對自己和胎兒的健康都沒有好處，快四十歲了幹嘛還拿一條老命來和年輕妹妹拼增產報國? 二來想到好不容易把小肉包和弟弟拉拔到吃喝拉撒睡都可以自理的程度，不久前才終於可以在週末睡到自然醒，何苦又要重來一次半夜起床餵奶換尿布的歲月? 愈想，心情就愈發沉重。

幸好我向來不是悲觀的人，幾個禮拜後終於說服自己 (也謝謝好友們的打氣)，坦然接受懷孕的事實，隨著肚皮一天天脹大，我也開始有了點興奮的感覺。「這搞不好是老天要賜給我們一個女兒的機會呢!」 心裡不禁又燃起了一線希望。

直到美夢又被敲碎。

那天吃完無味的牛排後，阿里還計畫周詳的安排了去看週末剛上映的 007 電影 「Sky fall」。阿里第一次用手機上網訂票，結果到了電影院門口，他竟然怎麼也找不出電影票的 QR code。我帶著一顆失望的心，挺著五個月的大肚子，腳上蹬著一雙和孕婦身分非常不搭的三吋高跟鞋 (出門前想說會是一個非常美好的夜晚，所以特別盛裝打扮了一番)，臉很臭地看著人潮不斷從我們身旁流過。明明看著阿里著急到頭頂冒汗，明明知道他很努力的握著手機東按西按想找出 QR code，我卻忍不住對著他發火。「八點二十開場的電影，我們已經遲到了十分鐘，你又在這裡找 QR code 找了十分鐘，我們一定已經錯過了電影的開頭，我不想看了啦，我要回家!」

「找到啦!」 阿里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老婆大人不好意思，我們趕快進場吧!」 阿里不斷陪笑。

幸好電影前的預告片又臭又長，我們比開場時間晚了整整二十分鐘入場，正片竟然還沒開始。只不過放映廳裡面已經座無虛席，阿里好不容易找到兩個位子，卻分別在前後兩排。想到我們的結婚紀念日這麼悽慘，現在竟然連看場電影還要分開來坐，而且我的左右兩旁都是捧著一大桶爆米花吃得嘎嘎響的胖子 (如果是帥哥就另當別論了)，不禁悲從中來，眼淚又汨汨的流下來。

兩分鐘後，坐在後面的阿里拍拍我的肩膀，說他找到兩個連在一起的位子了，我們才終於像牛郎織女般相會。可是以我當晚的心情，怎麼可能去關注劇情? 所以大家就別問我 「Sky fall」 好不好看了....我沒在看!

回到家，換了衣服，躺在床上，阿里問我為什麼這麼失望。他說他也想要女孩，不過他覺得他失望的心情遠不及我的百分之一，我在餐廳裡激動的反應完全超出他的想像。

仔細想想，與其說我很想生個女兒，倒不如說我 「很怕家裡有四個男人」 來得貼切。坊間一大堆生女的偏方，看是要喝柳橙汁，吃素，用甚麼體位做愛做的事，如果我真的這麼想要女孩，還不早就奮不顧身的用盡偏方來懷第三胎嗎? 有沒有女兒對我來講其實不是那麼重要，連中三男才是我的夢靨啊!

小肉包和弟弟兩個破壞王一聯手，家裡永遠是一團亂，玩具和書本散滿地，怎麼整理也整理不完。我們搬來 Wilmington 才一年半，所住的公寓已經被搞得殘破不堪: 廚房櫃子的門被撞壞，大門入口處的牆壁被打了個大洞，沙發被戳破，浴室馬桶水箱的蓋子被打破，客廳和房間的牆壁也被畫得亂七八糟.....

更討厭的是每天洗完澡後，浴室總是像淹過大水一樣一片濕答答，牙膏擠得到處都是，洗髮精拿來當油漆塗得滿牆.....

然而最令人受不了的還是小便這檔事。不管我講了多少遍，兩兄弟小便時總是忘了把馬桶蓋掀起來，而且每次上廁所都匆匆忙忙，一邊尿尿，一邊還要轉頭跟另一個人聊天，要不就是兩個人擠在一起尿，總之每次尿完，馬桶邊緣一定看得見大大小小的尿滴，旁邊的地板也三不五時就出現尿漬，我如果一天沒擦就會散發出一股尿騷味.....

「你看男生有多討厭! 為什麼我這麼倒楣，要跟你們這四個臭男生住在一起，要強迫自己忍受一屋子的髒亂，不能忍受就得為你們做牛做馬?」 我一股腦的對著阿里抱怨，「為什麼我就不能有一個乾乾淨淨的屋子，清清爽爽的浴室，光光亮亮的馬桶?」

「原來你是為了小便這檔事不爽啊?」 阿里靠過來摟著我，呵呵地笑著。「這還不簡單? 等我們搬到新家，我會在其中一個浴室裡裝個小便斗，既然我們有四個男生，小便斗絕對是非常值得的投資，以後男生們只能用有小便斗的那間浴室，主臥房的浴室就留給皇太后你一個人使用，我會在門上掛著 『男賓止步』 的牌子，這樣你開心了嗎?」

「這還差不多。」我破涕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