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託夢這回事....

八月中的某一天，小肉包的阿嬤在半夜作了一個夢。

夢中的場景是阿嬤童年居住的花蓮鄉下。那是一座古老的日式平房，主屋除了廚房和飯廳以外，一共只隔成鋪著榻榻米的兩個大房間。其中一間房間在白天充作客廳，到了晚上則從和小叮噹一樣的拉門式櫥櫃裡搬出一床床被褥，客廳頓時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大通鋪。浴室並不在主屋裡面，而是單獨一間，每天晚上洗澡時，總要有人負責燒柴才有熱水。晚上睡覺前則必須把房子四周的木拉門一扇扇全部拉上，卡緊門栓，以確保一家大小的安全。

在阿嬤的夢境裡，正當大夥兒把木拉門拉上，準備就寢時，突然聽到一陣急急的敲門聲。阿嬤拉開其中一扇門，看見門外有一個外國人牽著一個小孩子，詢問家裡是否有小孩走失。阿嬤看到嚇了一跳，趕緊喊小肉包去叫阿里爸爸來。(在阿嬤的夢境中，阿里和小肉包也一起出現在花蓮老家。)這一喊把一旁熟睡中的阿公給吵醒了，趕緊搖醒身旁的阿嬤，才發現原來是在作夢。只不過在阿嬤的夢中，這位外國人和牽著的小孩子都沒有臉，孩子的性別也不詳。

隔天阿嬤和阿公南下 Wilmington 來看我們，結果我們就宣布了懷老三的消息.....

比這件事再稍早幾個禮拜，當我剛剛把驗孕棒上出現兩條線的消息告訴阿里時，阿里在震驚之餘，也跟我說他前晚作了一個夢，夢中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從一片大草原的另一端向他奔來 (好瓊瑤的畫面喔....)。阿里跟我說他的夢一向很準，當年我懷小肉包和弟弟時，他兩次都有夢到小男孩，所以這次肯定是女孩不會錯!

我自認不是迷信的人，對於託夢這種事向來嗤之以鼻。但是人在低潮的時候總是頃向於尋找自我安慰的藉口，我雖然遲遲不能接受意外懷上第三胎的事實，內心深處多少有些 「至少這回是個女孩」 的小小慰藉。

上個月阿里陪我去照超音波，醫生問我們想不想提前知道胎兒的性別，我遵從了海蒂姊的建議，請醫生把性別寫在一張卡片裡，用信封封起來，等過一陣子想拆開時再拆開。當時阿里提議留到我們結婚紀念日的時候公佈答案，當作兩個人之間的小小禮物，我雖然有點擔心這個禮物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不如預期的美好，但也多少抱著點興奮與期待的心情。這幾個禮拜以來，我口中偶爾會吐槽阿里關於託夢的迷信，心裡卻也隱隱盼望著老三和爸爸心有靈犀，真的有來過阿里爸爸的夢裡打招呼。

終於，千期待萬期待的結婚紀念日來臨了。

把小肉包和弟弟託給阿嬤照顧，阿里預定了 Wilmington 最高級的牛排館，帶著今晚最高潮 - 寫有老三性別的卡片，我們在傍晚時分出發，慶祝屆滿七年、即將踏入第八年的同居生活。

其實整頓晚餐我們倆都心不在焉，胡亂點了前菜和主菜，聊天的話題也不外乎圍繞著老三出生前後的準備工作。阿里告訴女侍這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而且我們將在晚餐過後揭曉老三的性別，搞得這位可愛的女侍也隨著我們興奮起來，自己提出說要送我們一道免費的甜點，不過條件是我們必須和她分享這個令人欣喜的時刻。

這是吃飯前拍的，當時信封尚未拆開，兩人都還笑容滿面。



醉翁之意不在酒，好不容易啃完對我來說一點味道也沒有的牛排 (阿里則是一口也沒碰他的主菜，直接打包，這對向來是大食客的他而言根本是反常到不行)，侍者過來將桌子清理乾淨後，就到了拆信封的時間。阿里拿刀輕輕畫過信封的封口，兩個人四隻手緩緩抽出卡片，我的手彷彿還微微顫抖著。阿里說他要先看，我堅持要一起看，就在這一來一往的爭奪之中，卡片的一角不經意被掀起，我瞄到熟悉的粉藍色字體....

霎時間我幾乎要崩潰，兩隻手立即抽回來。我跟阿里說卡片裡面的字體是藍色的，我不想看了。就在這個時候，可愛的女侍送上了之前答應我們的甜點，望著精巧的 cheese cake，我的眼淚卻不爭氣的掉了下來，女侍尷尬地站在我們的桌邊，不知所措。

阿里爸爸緩緩打開卡片，大眼睛、長鼻子的藍色小象映入眼簾，在我眼中卻一點也不可愛了。大大的 「恭喜」 字樣在這樣的場合裡突然讓人覺得非常諷刺.....



(續集請看: 男孩? 女孩?)